最新网址:www.xinbqg.info
    但他只沉吟片刻,便摆手道:“船是你的,心也是你的,不必挂我的名。”

    到了他这个位置,早已不看重这些虚名,更不屑与部下争功。

    他起身踱了两步,继续说道:“稍后我让司令部正式下文,通告全城,为免百姓遭战火波及,着你部立即组织渡江北撤,至于船费……”

    他略一思索,补充道:

    “完全免费也不妥,民畏威而不怀德。这样吧,收一元即可。既显体恤,也防有人借题发挥。”

    “还是司令考虑周全。”林晏笑着拱手。

    罗英抬眼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林晏识趣地挺胸道:“就这一件事,司令您先忙,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正要转身告辞,罗英却忽然开口:“林师长,对书法可有研究?”

    书法?林晏自打毕业就没再提过笔。

    “属下才疏学浅,实在谈不上研究。”他如实答道。

    “林师长过谦了,”罗英微微一笑:“你觉得我这幅字写得如何?”

    林晏上前细看,只见宣纸上墨迹未干:

    复失土,收遗黎,建军邦。

    “笔力遒劲,气韵贯通,真是佳作。”林晏由衷赞叹。

    罗英颔首笑道:“既然喜欢,就赠予你了。”

    林晏双手接过,郑重行礼:“多谢司令赠与墨宝,属下定当悬于床头,日日警醒。”

    “不必,”罗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挂在办公室里便好。”

    林晏眼中了然:“明白。”

    离开卫戍司令部,林晏回到师部,便吩咐曹武将罗英所赠的墨宝悬挂起来。

    他其实并未完全参透罗英此举的深意,目光落在落款“罗英”二字上,暗忖或许是罗司令有意让人知道自己是受他庇护之人?

    算了,林晏心知自己在政治嗅觉上远不及这些宦海沉浮多年的长官,对方既出此举,多半是善意,或许已听到什么风声。

    自己只管照做,总不会错。

    随后,他从72旅调来一个步兵连,命士兵赶赴下关码头负责外围警戒。

    待江边清出空地,林晏心念一动,系统白光闪过,两艘庞大的【郡级坦克登陆舰(LST)】赫然出现在江面上,舰上已有十名军官与五十名船员各司其职。

    林晏召来两名船长,下令道:“全力往返江面,运送难民过江,不得有误。”

    “是,长官!”

    他又吩咐随行的步兵连长:“维持好码头秩序,务必确保登陆舰与民众安全。”

    “明白!”

    安排妥当,林晏便不再多虑。后续只要卫戍司令部的公告一出,金陵想要避难的市民自会闻讯而来。

    话音未落,码头的中校已闻讯赶来,望着江面上凭空出现的两艘登陆舰,一时怔在原地。

    “长官,这……这是……?”

    不对啊?这哪来的?他之前没见到过啊?

    而且江面已经被管控,这这么大的两艘船从哪过来的?

    38师提前在江浦县城藏起来的?

    林晏语气平静:“奉卫戍司令部罗司令手谕,为免百姓陷于战火,我38师奉命组织渡江北撤。你若存疑,可自行向司令部核实。”

    中校心中虽确有此意,却哪敢当面质疑一位师长,忙堆起笑容:“是否需要卑职调派人手,协助维持码头秩序?”

    “也好。”林晏略一颔首,随即带警卫连转身离去。

    曹武有意落后一步,从兜里摸出十枚银元,连带一包香烟塞进中校手中,低声道:“兄弟,辛苦了。”

    中校眼神一亮,这是意料之外的好处。

    他不动声色地收下,笑容更实了几分:“都是为了百姓,应当的!码头秩序包在我身上。既然是司令部的命令,贵部的船,自然优先放行!”

    看着林晏一行人走远,中校掂了掂手上的大洋,立刻把心头的疑问甩到一边,挥手调来两队士兵协助维持秩序。

    码头的士兵们看到江面上突然出现的两艘大船,也都愣住了。

    带队的少尉左右张望一圈,凑到林晏留下的72旅上尉连长身边,热络地搭话:“长官,这两艘大家伙,你们是从哪儿搞来的?真气派啊!”

    连长斜了他一眼,语气冷淡:“38师的事儿,少打听!”

    “是是是,明白。”少尉脸上堆笑,心中骂骂咧咧。

    神气什么?不就一破上尉,跟谁摆架子呢。

    江面上突然出现的两艘登陆舰,自然也引起了码头难民的注意。只是大多数人只是远远望着,并不敢靠近。

    “没看见当兵的守在那儿?这大船,怕是送哪位长官家眷跑路的。”一个难民瘫坐在潮湿的地面上,声音沙哑。

    “他娘的,当官的把咱们的船都征光了,自己倒是一船一船地运家当。”旁边有人恨恨地啐了一口。

    正低声骂着,却见几个拖家带口的市民迟疑地走向登陆舰。

    为首的是个穿长衫,像教书先生的中年人,他试探着问守船的士兵:“长官……请问,你们是38师的吗?”

    “是38师的。”士兵回道。

    中年人像是松了口气,连忙解释:“我们在城里看到刚贴的告示,说……说38师奉命送百姓过江,船票是……一块钱?”

    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像是不敢相信,也怕那个公告其实是谁的恶作剧,然后被士兵辱骂。

    “对,一人一元,登记完就能上船。”士兵耐心解释道。

    “真的?!真只要一块钱?!”

    这几个市民听到士兵的确定还有些不敢置信,几声惊呼顿时炸开。

    得到士兵再次确认后,几人连连鞠躬:“谢谢!谢谢长官!你们是救命恩人啊!”

    他们快步跑到临时搭起的登记桌前,中年人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法币,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我们五个人,长官您数数,这是五元。”

    中年人紧张地看着士兵数钱,眼里带着希望。

    士兵清点后,在本子上划了一笔:“上去吧,船上等着,人齐就开船。”

    “好!好!”中年人眼眶发红,声音哽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远处观望的难民们面面相觑,有人猛地站起身:“难道……?”

    几人再顾不上别的,拔腿就朝登陆舰的方向跑去。

    月色笼罩着紫金山麓,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影正沉默地将沙袋垒在一座混凝土碉堡旁。

    沙土扬尘中,梅伯言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把沙袋重重摔在地上,压低声音对身旁的郑兰说:

    “郑兰,我记得你说过是金陵郑家的人?有没有路子……能逃出去?”

    搬运沙袋的闷响掩盖了他的话音。

    连日苦役让他又黑又瘦,胳膊却磨出了坚硬的线条。

    郑兰目光投向远处幽深的树林。

    紫金山啊,再相见竟是这般境地。月光照在她粗糙蜡黄的侧脸上,早已看不出昔日女特务的半分风姿。

    “没办法。”她哑声摇头。

    作为38师的战俘,他们被日夜监视,连如厕都有两名戴防毒面具的士兵盯着。

    “待会我借口去树林里解手,试试能不能溜出去,”梅伯言再次扶了扶眼镜,“只要进了林子就有机会……我去郑家找人救你。”

    然而,两人都没有发现,旁边听到两人对话的一个鬼子战俘眼中目光闪烁了一下。

    说完后,他突然举起手。

    一名大刀队士兵走过来:“什么事?”

    “长官,我想解手。”梅伯言堆笑道。

    这时,旁边那个偷听许久的鬼子战俘突然开口:“阁下,我听见他说要逃跑!”

    梅伯言闻言脸都绿了。

    “哦?”大刀队士兵掰了掰手腕,“想跑?”

    “兄弟,兄弟,别别……”梅伯言慌忙摆手,“别听他的!他胡说八道!”

    “晚了!这么多人,就你这戴眼镜的整天贼眉鼠眼!!”

    大刀队士兵怒吼一声:“来人!有人想逃!”

    “来了!”

    几名士兵冲过来,撸起袖子就是一顿拳脚。

    等人散开,梅伯言鼻青脸肿地爬起来,把碎了一半的眼镜颤巍巍戴好。

    这时,大刀队士兵转头对告密的那名鬼子说道:“他搬的五百袋算你份上,你再搬一千袋,准你歇一分钟。”

    荒木眼睛一亮,鞠躬道:“感谢阁下宽厚!”

    梅伯言狠狠啐了一口:“呸,日奸!”

    荒木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汉奸!”

    梅伯言脸都绿了:“你他娘的才是汉奸!你全家都是汉奸!”

    “阁下错了,你们夏国有句古话,叫做西席物者……为群杰,我觉得,很有刀里。”荒木板起脸,对他用居高临下地语气道:

    “而且,你若非汉奸,怎会与我等黄军同为战俘?”

    面对那些俘虏他的夏国军人他唯唯诺诺,但是面对这个投靠他们大日奔黄军的汉奸,他不知不觉就有种高高在上的心态。

    说罢,他转身赶着搬沙袋去了,赶紧搬完一千袋,还能歇上一分钟呢。
最新网址:www.xinbqg.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