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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麻烦窦尚书了,我带着百骑,亲自来了。”冷冽的声音穿透民部正堂的沉闷,窦静抬眼望去,只见玄色劲装的温禾在百骑簇拥下踏入庭院。
温禾眉眼间带着刚从宫中领旨的肃杀,目光扫过面前的官员时,没有半分波澜。
可窦静看清来人,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
他虽早有预感温禾会介入,却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料到是带着百骑直接闯进来。
温禾走到堂前石阶下,对着主位上的窦静拱手行礼,身后百骑将士齐刷刷行礼。
“下官见过窦尚书。”
窦静连忙起身还礼,指尖都带着几分僵硬。
“高阳县伯客气了,此番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啊?”
他这话问得多余,却实在想不出别的开场白。
温禾身后百骑的架势,分明是奉旨查案。
温禾直起身,目光扫过庭院里脸色惨白的民部官员,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陛下已知晓民部贞观稻失窃一事,命下官率百骑前来彻查,揪出所有涉案之人。”
“陛下……陛下竟已知晓?”
不知是谁先倒抽一口冷气,庭院里瞬间炸开了锅。
左侍郎身子晃了晃,难以置信地看向温禾。
右侍郎更是直接站起身,官帽都歪了半边。
仓部郎中李嵩的脸彻底没了血色,他原以为只是内部核查的小风波,顶多是罚俸降职,可一旦牵扯到陛下,这事就成了掉脑袋的重罪。
连方才还在哭喊求饶的巡官张全,都吓得忘了出声,嘴巴张得能塞进个拳头。
“陛下对河北民生之事格外上心。”
温禾的目光落在张全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贞观稻种关系到河北数十万农户的生计,此事早在陛下的关注之中,五日前,清河崔氏在河北私放贞观稻种收买人心!”
这话一出,窦静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他终于明白温禾为何来得如此迅速。
更让他吃惊的是,清河崔氏又牵涉其中,那可是五姓七望之首的世家大族。
他拱手道。
“是老夫监管不力,致使国库良种失窃,还请县伯主持审讯,老夫愿全程旁听,也好看看这些蛀虫是如何勾结外人的!”
温禾微微颔首,对身后的百骑队长吩咐。
“先将涉案的十一人带回百骑,分开关押,不得互通言语,窦尚书,借你民部公廨一用,下官有要事相商。”
窦静连忙应下,引着温禾往书房走去。穿过回廊时,他忍不住问。
“县伯,崔氏势大,此事怕是棘手。老夫看张全刚才的神色,似乎对买家底细并不清楚?”
温禾推开书房门,待仆从奉上茶水退下后,才沉声道。
“昨日百骑传回消息,清河崔氏凭空得了五百石的贞观稻粮种。”
“五、五百石?!”
窦静手中的茶盏“咚”地撞在桌案上,茶水溅湿了官袍都浑然不觉。
他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发颤。
“老夫核查了近三个月的账目,只发现上月出库时短少二百石,怎么会……难道之前的账目都被动手脚了?”
温禾点头道。
“正是,下官要封存民部近两年的仓部账簿,从入库、核验、调拨到核销的每一道流程,都要逐笔比对。”
“此事牵涉官商勾结,且背后牵扯世家势力,为防消息走漏或有人暗中做手脚,核查账簿之事,需由百骑独立负责。”
“下官已调派百骑中擅长算术与文书核验的好手,届时直接封存仓部所有账簿,在独立院落内彻查,还请窦尚书行个方便。”
窦静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温禾是不相信民部的官员啊,避免涉案人员互通消息或销毁证据。
他有些无奈的失笑道。
“县伯考虑周全,老夫这就命人将仓部所有账簿封存,清空西侧偏院供百骑使用,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
随即窦静便叫来人,温禾也叫着陈大海亲自带着百骑的人去搬运东西。
大概一个多时辰,陈大海便回来复命了。
温禾便带着人前往民部西侧偏院。
仓部这两年的账簿悉数搬来,堆迭得足有半人高。
苏定方正带着十名精挑细选的百骑等候在此。
“嘉颖啊,你来了,都准备好,就等你了!”苏定方上前苦笑道。
他不由得想起之前他刚到百骑的时候。
去郑氏府邸也是这么一遭。
上次可是接连查了好几天,这一次只怕不比上一次轻松。
“有劳中郎将了。”温禾向着他一拱手。
苏定方笑道:“你这说的可把某当做外人了,这本是某分内之事。”
“哈哈,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和你赔罪。”温禾调笑道。
苏定方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便进入主题。
“那我们从哪里开始?”
他话音落下,在场的百骑都朝着温禾投来目光。
温禾拍了拍手,目光扫过众人。
“此次核查关乎贞观稻种失窃案,每一笔入库、调拨、核销记录都要逐笔比对,重点盯紧损耗核销、霉变销毁等易做手脚的条目,发现印章模糊、签字异常、手续不全者,立刻标注上报。”
说罢,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窦静。
“窦尚书,您在此坐镇,确保无人干扰查案,下官与中郎将一同核查。”
窦静连忙应道:“县伯放心,老夫亲自守在院外!”
他这意思是也想将功补过了。
堂堂正三品的尚书在帮他们看大门。
这事传出去,也足够炫耀一阵了。
温禾不再多言,与苏定方各自拿起一本总账翻查起来。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麻纸账簿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着每一笔稻种流转信息。
百骑们迅速分成五组。
每组两人配合,一人读记录,一人核凭证,时不时用笔在纸上标注疑点。
偏院内只听得见纸张翻动声与低沉的核对声。
“就这么查,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马月去。”
苏定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桌上堆迭如山的账簿,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他常年在军中厮杀,舞刀弄枪不在话下,可面对这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只觉得眼前发花,比打一场恶仗还要累人。
温禾闻言失笑,放下手中的毛笔,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没办法,这年头没有捷径可走,账簿核查本就是水磨工夫。”
话虽如此,苏定方的抱怨却让他心头一动。
他猛地站起身,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惊动了正在核账的百骑。
不远处的窦静见状快步走来,以为他发现了关键破绽,连忙问道。
“县伯可是查到了什么?”
“账簿核查不能停,但咱们得双管齐下。”
温禾目光锐利如刀。
“老苏,这里的查账事宜就劳你多费心,让弟兄们重点盯紧李嵩和刘安的签字凭证,今年稻种入仓后的所有记录,我带一队人去查涉案官员的府邸,从他们家中找证据。”
窦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县伯是想从赃款、书信这些物证入手?这法子好!老夫这就给让民部的人配合。”
他虽觉得堂堂尚书为百骑引路有些掉价,但此刻只想将功补过,也顾不上这些虚礼。
温禾摆了摆手:“有劳窦尚书了。”
说罢他高声唤道:“陈大海!”
“标下在!”
陈大海快步上前。
“点齐十五名精锐弟兄,带好器械,随我去仓部郎中李嵩府邸!”
“诺!”
陈大海转身点兵,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十五名身着玄色劲装的百骑便集结完毕,腰间佩刀寒光闪烁,手中提着盛放证物的木盒,气势凛然。
温禾一行刚走出民部偏院,就见一辆乌木马车停在门口,车夫正是窦静的贴身仆从。
“县伯,尚书吩咐小的为您驾车引路,李郎中的府邸在永宁坊,离此不远。”
仆从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温禾略一点头,翻身上马,陈大海等人紧随其后。
马车在前引路,百骑列队而行,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整齐的声响,引得沿途百姓纷纷驻足观望,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半个时辰后,队伍抵达永宁坊。李嵩的府邸不算奢华,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着“李家”的匾额,门房见来了一队百骑,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跑去通报。
可没等他跑出几步,陈大海已上前一脚踹开大门,高声道。
“百骑奉旨查案!无关人等退避!”
府内顿时乱作一团,丫鬟仆妇四处逃窜,李嵩的妻子王氏穿着锦绣华服,带着几个家丁拦在庭院中央,哭喊道。
“你们凭什么闯我家!我家老爷是朝廷命官,你们这样是要造反吗?”
陈大海翻身下马,缓步走到王氏面前,手中亮出鎏金腰牌。
“陛下有旨,彻查贞观稻种失窃案,李嵩涉嫌监守自盗,奉令搜查府邸,若敢阻拦,以同罪论处!”
腰牌上“百骑校尉”四个字金光闪闪,王氏看得脸色惨白,再也不敢哭闹,瘫坐在地上。
“分成三组,前院、后院、书房各一组,仔细搜查!”
温禾下令道。
百骑立刻行动起来,翻箱倒柜却井然有序,每找到一件可疑物品,就由专人登记编号,放入证物盒中。
温禾则径直走向李嵩的书房。
这里是最可能藏有线索的地方。
以前看电视剧,这种地方好像都是线索最多的地方。
李嵩的书房布置得颇为雅致,书架上摆满了经史子集,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看似并无异常。
温禾绕着书房走了一圈,手指划过书架上的书籍,突然停在一本《论语》上。
这本书的装订比其他书略厚,且书页边缘没有磨损的痕迹,显然很少被翻阅。
线装书是他带到大唐的,而且现在很多人家使用的还是卷轴。
用线装书的少之又少。
毕竟很多以前流传下来的都是卷轴。
而这本《论语》是线装书,那就一定是新的。
他抽出《论语》,轻轻一捏,果然摸到到书脊内有异物。
陈大海立刻上前,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书脊,里面竟藏着一张地契和一封书信。
“一千五百亩啊!”
看着地契上的数额,陈大海顿时大吃一惊。
“少见多怪。”
温禾不以为意的从他手中接过地契,结果一看,竟然还是长安城附近的。
这手笔够大的!
难怪这李嵩敢铤而走险啊。
一千五百亩,这价值早就远远的超过了那五百石粮种了。
而后他便拿起那封书信。
而那封书信没有署名,字迹潦草,只写着“酬劳已付,此后勿再联络”。
看来对方是不想做长久买卖了。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卫士的禀报声。
“县伯!在后院地窖里发现了十个陶罐,里面装的都是金银首饰和铜钱!”
温禾赶到后院,只见地窖中摆着十个大陶罐,打开一看,里面金银闪烁,铜钱用麻袋装着。
当即有百骑拿来称。
这一称,少说也有五百多贯
李嵩身为从五品郎中,年俸不过八十贯,就算加上俸禄外的补贴,也绝不可能积攒下这么多钱财。
“人赃并获。”
温禾冷笑一声。
“将王氏带回诏狱,严加审讯。”
押着王氏离开李府后,温禾马不停蹄地赶往主事刘安的府邸。
刘安的府邸在平康坊,比李嵩的府邸小了不少,却更为隐蔽。
百骑刚抵达门口,就见一名仆役背着包袱从后门溜走,陈大海眼疾手快,一箭射穿仆役的包袱,厉声喝道。
“站住!再跑格杀勿论!”
仆役吓得瘫倒在地,包袱里的东西散落出来,竟是几封书信和一迭地契。
温禾捡起书信一看,顿时喜出望外。
这些书信正是刘安与一个叫赵德昌的人往来的信件,信中明确提到。
“稻种已按约定送出,望尽快兑付尾款”
“上月二百石已交托妥当,后续无需再联络”等内容。
“赵德昌!”
温禾握紧书信。
他立刻下令搜查刘安府邸,虽未找到更多钱财,却在卧室的床底下发现了一本账册,上面详细记录着每次私卖稻种的数量、时间和分得的赃款,与书信内容完全吻合。
“看来这个赵德昌就是关键人物,裕丰粮行嘛……”
温禾将账册交给陈大海。
“立刻派人去西市调查裕丰粮行,查清赵德昌的身份背景、住址和往来人员!我带其他人回百骑,审讯王氏和刘安的家人!”
返回百骑时,已是黄昏时分。
苏定方派人送来消息,说账簿核查又发现了五处异常记录,都与李嵩、刘安的签字有关。
温禾顾不上休息,直接前往审讯室,先提审了李嵩的妻子王氏。
王氏被关在审讯室里,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见到温禾进来,吓得浑身发抖。
温禾将地契和书信放在她面前,沉声道。
“这些钱财和书信你可认得?李嵩与赵德昌勾结私卖稻种,你敢说你一无所知?”
王氏嘴唇哆嗦着,眼泪直流。
“县伯饶命!我、我知道郎君与一个粮商有往来,那人每次来都送些钱财,可郎君说只是生意上的往来,我实在不知道是私卖稻种啊!”
“那粮商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长什么模样?”
温禾步步紧逼。
“好像叫赵德昌,是西市裕丰粮行的掌柜。”
王氏哽咽道。
“长什么模样,妾身不记得了,但是妾身记得说话是幽州口音,每次来都带着四个随从,上个月十五,他还来过府里,和老爷在书房谈了半个时辰,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锦盒,里面就是那些地契。”
温禾随即又提审刘安的管家,在证据面前他也很快招供,说赵德昌每月都会来府中与刘安见面。
两人通常在后院的凉亭交谈,每次交谈后刘安都会收到一个包裹。
就在这时,去西市调查的百骑匆匆返回,带来了关于赵德昌的详细信息。
赵德昌,三十五岁,幽州人,十年前来到长安开设裕丰粮行,粮行生意规模庞大,主要经营粮食批发,与河北多个世家有生意往来,其中就包括清河崔氏在长安的商号。
更重要的是,卫士查到赵德昌在崇仁坊有一处宅院,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崇仁坊离此不远,事不宜迟,立刻去抓捕赵德昌!”
温禾当机立断,他知道赵德昌既然是崔氏的中间人,一旦察觉到风声,必然会立刻跑路。
他亲自点齐三十名百骑,带着陈大海和几名熟悉赵德昌外貌的卫士,连夜赶往崇仁坊。
崇仁坊是长安的繁华地段,夜晚依旧灯火通明。
赵德昌的宅院位于坊市深处,高墙大院,门口有两名仆役看守。
温禾示意卫士兵分两路,一路绕到后院堵住后门,自己则带着陈大海等人从前门突破。
“开门!走水了!”
陈大海上前拍门,声音洪亮。
“喊什么喊,胡说什么,哪里走水了?”
门口的仆役刚探出头,就被百骑按住,动弹不得。
“你,你们是什么人!”
那仆役顿时慌做一团。
温禾一脚踹开大门,百骑蜂拥而入,高声喊道。
“都不许动,双手抱头!百骑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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