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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病房像一口密不透风的蒸笼,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窗外的老槐树上,蝉鸣聒噪得如同无数把小锯子,反复拉扯着人的神经,将盛夏的焦躁渲染到了极致。祝十三靠在床头,背后垫着两层松软的枕头,却依旧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洁白的床单上划动,勾勒着《本源炼气诀》的行功路线,线条曲折缠绕,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前日下午在小花园里那惊心动魄的一瞥 —— 冯老胸腔前浓郁得化不开的灰黑色病气,以及病气深处那几点如同鬼火般诡异闪烁的 “腥红” 戾气,还有随之而来的、如同细针穿刺眼球的灵觉反噬。那股污秽、阴冷的侵蚀感,仿佛还残留在眼底,挥之不去。
这绝不是普通的病菌。祝十三无比笃定。普通的病原体,哪怕是耐药性极强的超级细菌,也绝无可能具备这种近乎 “意识” 的主动反应,更不可能顺着他 “望气” 的感知链路,进行精准的反噬。这东西透着一股邪性,带着某种不属于凡俗的诡异力量。他下意识地翻阅脑海中的传承知识,《祝由十三科》里关于 “蛊毒”“瘴疠”“邪祟附身” 的记载纷纷浮现,却没有一种能与冯老身上的 “厄菌” 完全对应 —— 那些记载的邪物或有形,或有特定的传播途径,而这种 “厄菌”,更像是无形的戾气,附着在细菌之上,不断侵蚀生机。
“吱呀” 一声,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打断了他的沉思。母亲李桂兰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保温桶,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的碎发滑落,浸湿了领口的布料,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窝微微凹陷,显然是赶路赶得急。
“十三,今天感觉咋样?腿还疼得厉害吗?” 母亲的声音带着山里人特有的质朴,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他。她快步走到床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想摸他的额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犹豫了一下,转而拿起旁边的毛巾,轻轻擦了擦自己的汗。
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祝十三心头一酸,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清楚家里的情况,本就清贫,这次车祸的医药费、手术费,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母亲此刻的疲惫,定然是为了给他筹钱,四处奔波所致。他接过保温桶,入手温热,里面传来浓郁的骨香:“妈,我好多了,腿不怎么疼了,恢复得挺好。”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钱的事…… 你们别太为难,实在不行,我可以……”
“钱的事你不用管!” 母亲不等他说完,就立刻打断了他,语气坚决,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强硬,“你好好养伤,安心准备高考,将来考上大学,比啥都强。家里…… 家里有办法,你爸已经去镇上找亲戚周转了,肯定能凑够的。” 她说着,眼神却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迅速低下头,熟练地摆弄着保温桶上的卡扣,避开了祝十三的目光。
祝十三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母亲在撒谎。以家里的条件,亲戚大多也是普通农户,能周转的钱寥寥无几。他没有当场拆穿,而是悄然运转《本源炼气诀》,一丝微弱的真气凝聚于双眼,“望气” 之术无声开启。
在他的感知中,母亲周身那层代表健康活力的 “白色气机”,比上次见面时黯淡了不少,像是蒙了一层灰尘,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更让他心惊的是,母亲眉宇之间,缠绕着一团浓重的 “青黑色” 气息 —— 这是忧虑、焦虑郁结而成的病气,几乎要将她本就微弱的生机压住。而在她代表家宅安宁与财运的方位上,竟隐隐透出一抹刺眼的 “赤色”—— 赤色主破耗、主灾祸,这分明是家里正在遭遇重大经济危机,甚至可能有其他变故的征兆!
家里一定出事了!而且十有八九,就是为了他的医药费!一股灼热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涌上祝十三的心头,让他喉咙发紧,眼眶发热。他不能再让父母为他如此操劳,不能让这个本就艰难的家,因为他而彻底垮掉。他必须尽快拥有赚钱的能力,尽快扛起家庭的重担!
就在这时,病房墙上悬挂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本地新闻。主持人平缓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一条简讯如同惊雷般炸响:“…… 本市著名企业家、慈善家冯建国先生,因肺部严重感染引发多器官功能衰竭,已于今日上午转入 ICU 重症监护室。据院方消息,冯先生病情持续恶化,院方已多次下达病危通知书,目前正在全力抢救……”
电视屏幕上,一闪而过冯老消瘦的面容,虽然只有短短几秒,祝十三却清晰地看到了他周身萦绕不散的灰黑病气。那画面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与前日在花园里看到的景象重叠在一起。
祝十三握着汤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温热的骨头汤在保温桶里微微晃动。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滋生、蔓延 —— 如果他能治好冯老呢?
冯家非富即贵,作为知名企业家和慈善家,定然不缺钱财。若是他能施展祝由秘术,成功化解冯老身上的 “厄菌” 戾气,治好那连专家都束手无策的重症,诊金必然不菲,足以解决家里的燃眉之急,甚至能让父母往后的日子过得轻松一些。更重要的是,这将是他验证《祝由十三科》传承威力的绝佳机会,是他真正踏入那个隐藏在世俗之下的神秘世界的第一步!
但现实如同冰冷的枷锁,狠狠浇灭了他的满腔热血。他低头看向自己那条打着厚重石膏的左腿,石膏呈灰白色,坚硬而沉重,将整个小腿牢牢固定,稍微挪动一下,就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骨骼又要断裂一般。除了左腿骨折,他的左侧肋骨还有骨裂,浑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连深呼吸都带着隐隐的闷痛。
别说施展需要精准控制真气、配合复杂手法的 “五行化煞针”,就是独立下床行走,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一种奢望。一个躺在病床上、生活难以自理的伤员,要去救治 ICU 里被顶级专家宣判 “死刑” 的危重病人?这想法荒谬得可笑,如同天方夜谭。
他甚至连走到 ICU 门口的资格都没有。ICU 的严格管控、医护人员的警惕、暗中监视他的神秘人员…… 这一切,都是他无法跨越的障碍。
内心的挣扎如同沸水翻滚,难以平息。济世救人的本能在疯狂呼唤,家庭现实的压力在咆哮呐喊,可这副残破的躯壳,却像一座无形的牢笼,将他死死禁锢在病榻之上,让他寸步难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就在眼前,却无法伸出手去抓住。
傍晚时分,负责给他换药的护士小周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她熟练地打开无菌包,准备更换伤口敷料,动作轻柔而专业。祝十三看着她,心中一动,状似无意地问道:“小周护士,下午新闻里说的那个冯建国先生,就是住在咱们医院的那位吧?他的病情怎么样了?”
小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就是那位冯老。说起他,真是个大好人,前几年还给咱们医院捐了一栋门诊楼呢,好多贫困病人都受过他的资助。” 她一边给祝十三的伤口消毒,一边继续说道,“可惜啊,他这病太棘手了,是多种耐药菌混合感染,国内最好的抗生素都用上了,一点效果都没有。李主任他们天天加班研究治疗方案,头发都快愁白了,还特意从省里请了感染科的专家来会诊,结果还是没办法,只能转到 ICU 维持着。”
多种耐药菌…… 专家束手无策…… 这些信息与他 “望气” 看到的情况完全印证。祝十三的心跳不由得加速,心中的执念愈发强烈,可那股无能为力的感觉,却像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深夜,病房里一片寂静。同房的病友早已进入梦乡,发出均匀的鼾声,与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夜的旋律。祝十三却毫无睡意,他悄悄盘膝坐起身,背后垫着枕头支撑身体,尽量避免牵扯到肋骨的伤口。他闭上眼睛,意念沉入识海,疯狂翻阅着《祝由十三科・医道卷》的传承知识。
“五行化煞针” 的相关篇幅被他反复揣摩、研读。此针法以自身真气为根基,模拟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之理,通过特定的穴位配伍和行针手法,化转体内的病邪之气,尤其擅长化解 “戾气”“煞气” 这类诡异邪祟。其中记载的 “破煞三针”“固本五穴”,正好对症冯老身上那 “厄菌” 产生的腥红戾气,只要真气足够,手法精准,未必不能逆转乾坤。
但他清醒地认识到,以自己目前这缕微弱得如同溪流的本源真气,别说完整施展 “五行化煞针” 的全套针法,就连稳定维持一丝针气,穿透皮肤、作用于穴位深处,都异常困难。真气修为是一切医术的根基,没有足够的 “燃料”,再精妙的医术也只是空中楼阁,无从施展。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必须尽快恢复伤势!
祝十三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修炼之中,全力运转《本源炼气诀》。淡青色的真气在经脉中加速循环,如同奔腾的小河,冲刷着受损的脉络,滋养着断裂的骨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真气每流转一圈,就壮大一分,虽然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床头柜上,那盆护士送来的绿萝,叶片几不可查地微微蜷曲了一下,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在抽取它的生机。
接下来的两天,祝十三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修炼和医道梳理之中。他对外表现得异常安静,除了配合医生治疗、按时用餐,大多数时候都闭着眼睛 “睡觉”,或者捧着一本借来的中医基础教材 “看书”,沉默得像一块石头。连***医生查房时,都忍不住表扬他:“祝十三,你这心态不错,年轻人就该这样,沉得住气,恢复得才快。”
只有祝十三自己知道,这份平静表象之下,是何等汹涌的暗流。他的真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对 “五行化煞针” 的理解也愈发深刻,可身体的恢复速度,却远不及他的预期。更让他警惕的是,病房外的 “眼睛” 依然存在 —— 偶尔掠过窗口的身影、走廊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甚至是护士站传来的隐约交谈声,都在提醒他,那份无处不在的监视,从未消失。
第三天清晨,天色灰蒙,乌云低垂,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没有阳光,没有鸟鸣,只有沉闷的空气,让人呼吸都觉得沉重。祝十三正盘膝坐在床上,引导着真气缓慢滋养伤腿的骨骼,感受着骨痂生长的细微动静。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脚步声杂乱而匆忙,夹杂着压抑的哭泣声,如同重锤般,一下下敲在祝十三的心上。这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护士站附近。
紧接着,一个疲惫不堪、带着浓重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医生的声音,透着难以言喻的无力与惋惜:“…… 通知家属吧,冯老…… 凌晨四点十八分,经全力抢救无效,临床死亡。”
轰!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祝十三的脑海中炸响,让他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走了?那个在花园里还能保持着一丝平静气度、轻声安慰妻子的老人,那个被 “厄菌” 折磨得形容枯槁、却依旧不失风骨的冯老…… 就这么走了?
他猛地撑起身子,不顾左腿传来的钻心剧痛,也不管肋骨骨裂处的牵扯感,眼神死死地盯着病房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看到***医生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面色沉重地站在护士站旁低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惋惜。不远处,冯老的夫人被几位亲属搀扶着,身形摇摇欲坠,悲恸的哭声如同一把钝刀,嘶哑而绝望,割裂着清晨的宁静,听得人心脏阵阵抽痛。
祝十三颓然倒回床上,后背重重地撞在枕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住,闷得他喘不过气,连呼吸都带着灼痛。他下意识地再次凝聚真气于双眼,望向 ICU 所在的方向。
在他的 “望气” 感知中,那股笼罩在医院上空、浓郁而污秽的灰黑色病气,正在缓缓消散,如同退潮的海水,一点点归于虚无。而其中那几点令人心悸的 “腥红” 戾气,也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湮灭,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波动。
病气散了,人也走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密密麻麻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窒息。他明明看出了问题的根源,明明知道那 “厄菌” 的核心是可化解的戾气,明明传承中就有对应的救治之法!可他却因为自身重伤未愈,因为真气修为低微,因为被无形的枷锁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看着一个原本美满的家庭陷入无尽的悲痛,看着自己家里的经济危机依旧无法解决!
弱小!一切都是因为弱小!
如果他的实力足够强大,真气足够充沛,何需困于这病榻之上?早就可以施展出 “五行化煞针”,救下冯老,赢得诊金,让父母不再为钱发愁。如果他的能力足够出众,名声在外,何需忌惮那些暗中窥视的目光?早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施展祝由秘术,济世救人,传承先祖的医道荣光。如果他的手段足够高明,何惧那 “厄菌” 的反噬?早就可以从容应对,甚至反过来探究这诡异病菌的根源!
“啊啊啊 ——”
一声低哑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无尽的不甘、愤怒与绝望。这声音压抑而沉闷,如同困兽的悲鸣,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他猛地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门外那令人心碎的人间悲剧,不再去想家里的困境,将所有的情绪 —— 愧疚、不甘、愤怒、绝望 —— 都狠狠压入心底,化作最原始、最狂暴的动力。
《本源炼气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丹田内的淡青色气流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瞬间爆发,在经脉中奔腾咆哮,速度快得几乎要撕裂经脉!真气所过之处,带来一阵阵灼热的痛感,却也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床头柜上的那盆绿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蔫下去,翠绿的叶片失去了光泽,变得枯黄发皱,原本饱满的茎秆也耷拉下来,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更快!更强!
他要挣脱这副残破躯壳的束缚!要摆脱这无处不在的监视!要掌控自己的命运!要守护自己的家人!要让《祝由十三科》的光芒,照亮这被邪祟笼罩的黑暗!
这一刻,祝十三眼中最后一丝属于青涩学生的稚气,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淬火刀锋般的锋芒,是急于破茧而出的决绝,是对力量近乎偏执的渴望。
咫尺之内,人命消逝,他无能为力;
天涯之远,大道在前,他必奋力奔赴!
病房里,淡青色的真气气流如同无形的风暴,围绕着少年的身体缓缓旋转。窗外的乌云愈发浓重,一场暴雨,即将来临。而少年心中的风暴,也已席卷全身,预示着一场属于他的蜕变,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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