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xinbqg.info
初春的晨光带着一丝慵懒,勉强驱散着黎明前的寒意。椿树村,这个位于青阳区郊外的村落,在晨曦中缓缓苏醒,一如往常般宁静。
村口,那棵需两三人方能合抱的百年古椿树,虬枝盘错,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
紧挨着这棵地标性大树,是一栋略显陈旧的红砖民房,墙上用已然有些斑驳脱落的红油漆,写着两个硕大的字——“商店”。
这家店占据着村头的好位置,是村民们日常采买烟酒酱醋、闲聊聚集的据点。
店主是一对姓郭的老夫妇,为人敦厚和善,生意一直不错。
往常这个时候,郭老汉和老伴早已卸下门板,打扫干净,迎接一早来买早点或日用的乡亲了。
但今天,似乎有些异样。
日头渐高,时间已过上午九点,那两扇木质店门却依旧紧闭着,门闩从里面插得严严实实,不见半点动静。
春日难得的暖阳洒在古椿树下,几位早起的大妈大爷正拢着手,倚着墙根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这家尚未开门的商店。
“怪事哩,老郭两口子向来勤快,今儿个是咋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见开门。”一位穿着藏蓝色棉袄的大妈纳罕道,目光疑惑地扫过那紧闭的店门。
旁边一位叼着旱烟袋的老爷子嘿嘿一笑,带着点戏谑:“许是昨晚……折腾得太晚,起不来咯?”
几位老人发出了一阵善意且心照不宣的低笑。
另一位大妈接话道:“那也不成啊,这都啥时辰了,耽误做生意呢,我还想着打瓶酱油哩。”
说笑归说笑,又过了半晌,见店铺依旧毫无动静,一位想买烟的李大爷忍不住了,蹒跚着走到店门前,“砰砰砰”地敲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村头显得格外清晰。
“老郭!老郭头!开门呐!买包烟!”
他侧耳听了听,屋内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回应他的,依然只有风吹过椿树枝桠的细微呜咽声。
“奇了怪了,”李大爷皱紧了眉头,喃喃自语,“这人能去哪儿?也没听说他们出门走亲戚啊……”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更多在附近晒太阳、闲聊的村民围拢过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空气中弥漫着好奇而非担忧。
“打他电话试试?”
很快有人掏出手机,拨通了郭老汉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嘟——嘟——”声,始终无人接听。
就在这时,一位耳朵颇灵的老爷子突然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你们听!屋里头……好像有电话在响!”
有人凑到门缝边,屏息凝神,果然隐约听到从店内传来微弱的手机铃声,一遍又一遍,固执地响着,直至自动挂断。
“看来真是没带手机,或者……睡得太死了?”有人猜测道。
人群中开始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先前开玩笑的气氛渐渐消散,一种模糊的担忧像初春的寒气,悄无声息地渗入每个人的心底。
终于,那位最早敲门的李大爷脸色凝重起来,他环视一圈,嗓音带着些微沙哑:“别是……出啥事了吧?这心里头咋这么不踏实呢?要不……咱们进去瞅瞅?”
众人面面相觑,短暂的犹豫后,一种邻里间的责任感占了上风。“对,进去看看,可别真出啥事了咱们还不知道。”
李大爷说着,用力推了推正门,纹丝不动,显然是从里面闩死了。
他又转到旁边的侧门——那通常是老郭一家自己进出的通道,伸手一推,门“吱呀”一声,竟然应手而开,只是虚掩着!
李大爷深吸一口气,迈步跨了进去。
店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商品尘埃的、难以言喻的古怪气味。他的眼睛适应了几秒黑暗,随即,目光猛地定格在店堂中央——
“啊——!!!”
一声短促而充满惊恐的尖叫猛地从屋内传出,紧接着,李大爷连滚带爬、面色惨白如纸地从侧门跌撞出来,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一只手颤抖地指着门内,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粗重而惊恐的喘息。
“老李!咋了?!你看见啥了!”
“老李头,你说话呀!别吓唬人!”
围观的村民被他这模样吓得够呛,纷纷急切地追问,心中那不祥的预感骤然飙升。
足足过了一分多钟,李大爷才像是缓过一口气,他死死抓住旁边人的胳膊,牙齿都在打颤,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破碎的话语:“死……死人了!老郭……郭大嫂倒在地上……老郭躺在床上……都……都没气儿了!满地……满地都是血!!!”
“什么!!!”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愕、恐惧、难以置信的表情交织在每个人脸上。
有人不信邪,壮着胆子探头进去看了一眼,旋即同样面色大变地缩回头,声音带着哭腔大喊:“真的!出人命了!快!快打电话报警啊!!!”
恐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瞬间席卷了整个椿树村。
呜啦——呜啦——
急促而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乡村原有的宁静。
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警灯,风驰电掣般驶来,最终戛然停稳在村口的空地上。
车门纷纷打开,身穿制服的警察们鱼贯而下,动作迅捷而有序。
青阳分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胡志华亲自带队,新上任的刑侦大队长李鹏威紧随其后,两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
章恒也从他那辆三菱警车上下来,紧随其后的邓飞亮和周康,一下车就迅速观察四周环境,职业本能让他们立刻进入了临战状态。
然而,一下车,章恒的心就猛地往下一沉。
现场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商店外围满了黑压压的村民,里三层外三层,议论声、惊呼声混杂在一起,乱哄哄如同一锅沸粥。
更令人心急的是,警戒线虽然已经拉起,但显然为时已晚——从当地派出所同志那无奈又焦急的表情,以及地面上杂乱的脚印来看,在此之前,显然已有不少胆大的村民进出现场,致命的痕迹很可能已被无情破坏。
胡志华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锐利的目光扫向负责先期处置的派出所负责人,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们是怎么搞的!现场保护的基本原则都忘了吗!这么多人进去,线索都被踩没了!”
那位派出所负责人一脸委屈与无奈,压低声音解释道:“胡局,我们接到报警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有好一些村民在里面看过了……我们第一时间就把人清出来拉起了警戒线,可这……”
胡志华重重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责备。
他也明白,对于缺乏相关知识的普通村民而言,好奇和恐惧往往压倒一切,现在发火已于事无补。
他大手一挥,语气斩钉截铁:“立刻扩大警戒范围!疏散围观群众!技术队,跟我进去!其他人在外围维持秩序,搜集目击信息!”
大部分警员迅速散开执行命令。
胡志华、李鹏威、章恒,以及戴着白手套、提着勘查箱的技术队骨干,作为第一批人员,面色肃穆地踏入了这间已然成为血腥修罗场的小卖部。
一股浓烈、甜腥、混杂着尘埃和某种生命最后时刻排泄物气味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令人作呕。
店内光线昏暗,只有从窗户透进的几缕阳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地面上那大片已经变成暗褐色、触目惊心的血迹。
拿着相机的技术民警立刻开始工作,“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不绝于耳,刺眼的闪光灯一次次照亮店内惨烈的景象,将每一个细节定格。
章恒默默地戴上洁白的手套,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开始冷静而专注地扫视整个现场。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两位死者身上。
男性死者,郭老汉,仰面躺在里间的床铺上,双眼圆睁,似乎凝固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惊骇与痛苦。
他的头颅左侧有一个明显的凹陷性骨折,颅骨碎裂,边缘不规则,暗红色的血液和灰白色的脑组织混合物黏附在伤口周围和枕头上,已经半凝固。
女性死者,郭大妈,则倒在靠近侧门的地上,身体蜷缩,她的致命伤在颈部——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几乎割断了半个脖子,大量鲜血从伤口涌出,在她身下汇聚成一大片骇人的血泊,早已干涸发黑。
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和心理上的愤怒,章恒移开目光,开始系统地检查门窗。
正门从内插着老旧的门闩,完好无损。侧门……他仔细查看门锁和门框,没有明显的撬压痕迹。
“凶手很可能是在夜晚,以购买物品等为借口,诱使受害者从内部打开了这扇侧门,”
章恒的脑海中迅速构建起画面:夜深人静,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老郭或郭大妈隔着门询问,门外是凶手伪装急切需要买东西的声音……门闩被拉开的“嘎达”声,或许就是这场悲剧的开端……
接着,他注意到那个木质的老式钱柜。
抽屉被完全拉开,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一些零散的账本、收据散落出来,而原本应该存放营业款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枚一角、五角的硬币,孤零零地躺在抽屉角落,反射着微弱的光。
这时,戴着口罩的法医初步检查完毕,走到胡志华身边,低声汇报:“胡局,初步判断,男性死者系头部遭受钝器多次猛击,导致颅骨粉碎性凹陷性骨折、颅内出血死亡,从创口形态看,凶器可能是铁锤、斧背,或者……重型撬棍之类质量大、便于挥动的铁器。”
“女性死者系锐器切割颈部,导致颈动脉、气管断裂,失血性休克死亡,凶器可能是较长的刀具。”
胡志华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转向周围的侦查员,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都听到了?凶器是关键!仔细搜!店里、屋后、附近的草丛、垃圾堆,都不要放过!一定要把凶器给我找出来!”
所有人都清楚,找到凶器,往往就能顺藤摸瓜,锁定嫌疑人的身份、职业甚至作案习惯。
最新网址:www.xinbqg.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