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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正是贾蓉与贾宝玉以白布覆盖的尸身。

    赖大作为荣国府大管家,策马在前,面色沉痛,不住叹息,当然了,他对贾宝玉和贾蓉的死并没什么太大感觉,无非是做做样子而已。

    赖大偶尔回头,却见胞弟、宁国府总管赖二落在队伍后面,骑在马上,眉头紧锁,目光游离,全然不似平日精明利落的模样,竟几次险些控不住马缰。

    赖大心中起疑,当即停住脚步,让护卫赶着马车先往前走,待赖二赶上,赖大赶忙策马到了赖二身边低声询问。

    “老二,你今日怎地魂不守舍,可是吓着了?”

    赖二猛地回神,嘴唇翕动了几下,眼神躲闪。

    “没、没有,大哥,只是瞧着两位爷这般,心里难受。”

    “放屁。”

    赖大压低声线呵斥。

    “你我兄弟几十年,你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这副模样,定是有事瞒我,如今府里天都塌了,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赖二被兄长一吼,脸色愈发苍白,他紧张地四下张望,见护卫离得稍远,才猛地凑近赖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大哥,我、我可能知道是谁干的。”

    “什么?”

    赖大瞳孔骤缩,一把抓住弟弟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快说,是谁?”

    赖二咽了口唾沫,额上冷汗涔涔,艰难地开口。

    “只怕、只怕是咱们旁支族人中贾珏那个孽障!”

    “贾珏?”赖大一愣。

    “他是什么人啊,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赖二声音有些发颤。

    “大哥不知道也不稀奇,此人在族中十分低调,自从父母去世后,他把家里的产业都卖给了族里,然后在西郊置办了一个农庄常年居住。”

    “若非当时我经手此时,我也认不得他。”

    “而且贾珏的年纪、相貌和那个杀人凶手都对得上,十七八岁,身形高大,英武过人。”

    “最要紧的是,前两天我无意中听到蓉大爷和宝二爷在书房里交谈。”

    “他们说什么了?”

    赖大很是急切询问着。

    赖二自然也是赶忙回答。

    “宝二爷和蓉大爷抱怨,好像是因为什么字画上的题跋之类的,抢了宝二爷的风头,宝二爷心里便记恨上了。”

    “后来、后来蓉大爷就说,不过是个没爹娘撑腰的野小子,也配在我们跟前显摆,咱们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厉害。”

    赖大听得心头发寒。

    “什么教训?”

    “我没听全。”

    赖二喘着气。

    “就隐约听到什么放火,烧死活该之类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当天晚上贾珏在京郊的那处农庄就真走了水,烧成了白地!人也下落不明,都道是烧成灰了。”

    赖大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冰凉。

    “你的意思是,蓉大爷和宝二爷,设计要害贾珏,结果如今他俩反倒、反倒被、”

    赖大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一脸的震惊之色。

    “我什么都没说。”

    赖二猛地打断兄长,脸上血色尽褪。

    “这都是我瞎猜的!做不得准,可、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贾珏刚失踪下落不明,没几天就蹦出一个跟贾珏年纪相貌特征一样的人把两位爷给杀了啊。”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恐惧。

    若猜测为真,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凶杀,而是贾家族内惊天丑闻,一旦揭开,整个贾府都将成为镐京的笑柄。

    主脉子弟迫害旁支,结果被旁支子弟愤而反杀。

    这个消息要是传了出去,那宁荣二府脸皮都没法要了。

    赖大死死攥住赖二的手,声音压得极低。

    “这话,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能再提一字,一切、一切等回府禀过老爷太太再说。”

    车队依旧在夜色中沉默前行,但赖氏兄弟的心,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贾珏二字,如同一个深渊的恶魔,悄然缠绕上了宁荣二府。

    常言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镐京这地方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平日里权贵家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传出来,都会成为市井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何况这次死了一个宁国府的继承人嫡子,死了一个荣国府国公夫人贾老太太的心肝肉贾宝玉。

    转过天来,这震撼的消息便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镐京可谓是人尽皆知。

    上午,长安县衙二堂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京兆少尹杜衡与长安县令张文新对坐无言,两人眼下均是一片乌青,显然是一夜未眠。

    案上摊着的卷宗,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让人碰也不敢碰。

    “静塞军,敢死营。”

    杜衡声音干涩。

    “怎么会是那里,这、这简直是把天捅了个窟窿,又自己补上了。”

    杜衡面色阴沉,指尖重重地点在贾珏这个名字上。

    “大人,衙役们查得清清楚楚。”

    “昨日午后,西城茶馆附近的商家亲眼见一个高大英俊少年出了西城茶馆来到了附近一座荒废宅院,出来时已换了一身玄色劲装,骑上一匹骏马直奔西郊,沿途又有守军、樵夫、驿卒等佐证,最后的身影,没入了龙首原下的静塞军新兵大营。”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下一个结论需要极大的力气。

    “今早天刚亮,县衙的人便持文书前去询问。”

    “营中书记官验过画像,确认无误。”

    “那人名叫贾珏,贾家旁支子弟,父母双亡。昨日午后自行投军,进入敢死营,名册今晨已快马报送兵部备案。”

    “敢死营!”

    张文新倒吸一口凉气。

    “静塞军号称九死一生,敢死营更是十死无生的去处。”

    “他这是自寻死路,却也给自己找了一把天大的保护伞啊。”

    张文新闭上眼,复又睁开,缓缓道。

    “天圣元年,陛下亲旨,壮士效死,国之所倚,凡自愿入静塞敢死营者,除十恶不赦之罪,前尘皆勾,唯论军功。”

    一言既出,满堂死寂。

    这意味著,只要贾珏犯的不是谋反、谋逆等十恶大罪,他之前的一切罪责,包括疑似杀害贾蓉、贾宝玉,都已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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