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百强小说 > 玄幻小说 > 九幽觉醒,烛龙重生 > 第53章 三太子敖烈:魔鬼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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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小龙,本王要了。”

    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如同最上等的、用月光浸染过的黑色丝绸,在刑龙台那凝重如铁的空气中,轻轻滑过。它没有刻意地提高音量,却像一把无形的、淬了剧毒的、由混沌魔气打造的锋利刀刃,瞬间切断了敖洪那即将落下的、代表着“秩序”与“权威”的巨锤的轨迹,也切开了现场所有龙族那麻木而冷漠的神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按下了慢放键。

    那柄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巨锤,停滞在距离烬脊骨不足三寸的地方,锤尖上凝聚的寒气,甚至让烬漆黑的鳞片上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刽子手那麻木的表情,凝固成了一尊因惊愕而扭曲的雕像,他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在浑浊的海水中,如同几缕黑色的烟雾。刑台周围那些原本还在窃窃私语、准备欣赏一场血腥“正义”的龙族,脸上的表情,从麻木、好奇,瞬间转变成了震惊、恐惧,以及些许……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混乱”的隐秘期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聚焦在了那个从刑台下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阴影中,缓缓走出的身影上。

    三太子,敖烈。

    他与这片充满了“秩序”与“规则”的东海,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混乱”,一种“叛逆”,一种对现有权力结构的公然挑衅。

    他的龙躯,并非寻常龙族的青、金、赤、白,而是一种深邃的、如同午夜星空被最纯粹的黑暗浸染过的暗紫色。每一片鳞片,都仿佛是用最精纯的混沌魔气,经过万年的捶打与淬炼而成,边缘处,还缠绕着些许不祥的、如同黑色火焰般不断跳动着的纹路。他的龙角,不像其他龙族那样或如鹿角、或如珊瑚,而是如同两柄从眉骨处野蛮生长出来的、扭曲而锋利的黑色利刃,直指苍穹,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仿佛要将神明都从宝座上拽下来的狂傲姿态。

    他的眼神,更是与众不同。那是一双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血红色的瞳孔。瞳孔的中央,没有瞳仁,只有一团缓缓旋转的、小小的黑色漩涡,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在其中被撕成碎片。当他看过来时,你感觉到的不是被“注视”,而是被“审视”,被“剖析”,仿佛你内心最深处的、最肮脏的秘密,都在他那双眼睛面前无所遁形。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气息诡异的龙族。他们不再是纯粹的龙族形态,有的身上长满了狰狞的、如同黑曜石般的骨刺,有的鳞片下透出暗红色的、如同岩浆般流动的魔气,有的甚至半边身体都已经魔化,变成了如同深渊魔石般的、布满了诡异符文的黑色甲壳。他们就像是一群从地狱深渊中爬出来的、堕落的龙族骑士,每一步,都在水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充满了怨念与杀气的黑色轨迹,让周围的海水都变得腥臭而污浊。

    “敖烈!你……你敢擅闯刑龙台,劫走重犯!”敖洪的脸色,瞬间由铁青变成了猪肝色。他握着战戟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手背上的青筋,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蚯蚓般暴起。敖广不在,他便是这东海龙宫的执法者,是“天律”的化身。敖烈的行为,无疑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狠狠地抽他的脸,是在挑战整个东海龙宫的“秩序”!

    “擅闯?”敖烈笑了,那笑容,邪魅而优雅,如同暗夜中盛开的、最毒的罂粟花,美丽,却致命。他缓缓地游到刑台之上,用他那血红色的瞳孔,轻蔑地瞥了一眼敖洪,那眼神,就像在看一条对着狮子狂吠的、愚蠢的土狗,“敖洪将军,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刑龙台,是我东海龙宫的刑龙台,不是你大太子府的后花园刑场。我身为龙族三殿下,来看看我东海的‘正义’是如何被执行的,看看我龙族的勇士,是如何被自己人当成垃圾一样处决的,有何不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躺在刑台上、被锁龙索捆得结结实实的烬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发现了绝世珍宝般的惊艳与贪婪。那目光,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即将属于自己的艺术品。

    “更何况……”他伸出那长着黑色利爪的龙指,轻轻地、带着一种玩味的姿态,划过烬那漆黑的、冰冷的鳞片,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眼中的贪婪之色更浓了,“这条小龙,身负混沌,血脉不凡。如此有趣的‘玩具’,就这么被你们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敲碎了,岂不是太……浪费了?”

    “放肆!”敖洪怒吼一声,他身后的亲天派士兵,也立刻摆出了战斗姿态,金色的秩序之力在他们身上流转,形成了一道道金色的护盾,与敖烈等人身上那阴冷的魔气,形成了鲜明的对峙。金与黑,秩序与混乱,在这片小小的刑龙台上,展开了无声的、激烈的碰撞。

    “三殿下,请你立刻离开!否则,休怪我等执行天律,连你一同拿下!”敖洪色厉内荏地喝道。他知道,自己必须强硬,否则,他敖洪,乃至整个大太子一派的颜面,将荡然无存。

    “拿下我?”敖烈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不屑与狂傲,在水中回荡,震得周围的海水都泛起了阵阵波纹,“敖洪,就凭你这几条被天界洗脑了的家犬?”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血红色的瞳孔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匕首。

    “我再说一遍。这条龙,本王要了。谁敢拦我,死。”

    最后一个“死”字,他说的很轻,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最终裁决般的杀意。一股强大的、属于魔龙的威压,从他身上轰然爆发,如同一场无声的、却足以毁灭一切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刑龙台。

    那些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亲天派士兵,在这股威压之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手中的兵器,都在“嗡嗡”作响,连站立都有些不稳,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倒在地。敖洪更是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地撞了一下,喉头一甜,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他知道,敖烈说的是实话。这些年来,敖烈与魔界勾结,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他手下的这些“堕龙”,每一个都拥有着不亚于普通龙族将领的战斗力。真打起来,他这边,占不到任何便宜。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在这里,和敖烈发生内斗。那只会让敖烈抓住把柄,让老龙王更加失望,让大太子敖广的地位更加被动。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躺在刑台上的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没有丝毫的感激。他知道,敖烈救他,绝非出于善意。他只是……一件被争夺的物品。一件可以被敖广用来“杀鸡儆猴”、巩固权力的工具,一件可以被敖烈用来对抗敖广、搅乱东海的……利刃。

    他的目光,在敖洪那张写满了“正义”与“愤怒”的脸上,和敖烈那张写满了“邪魅”与“玩味”的脸上,来回扫视。

    一个,是虚伪的、冰冷的、将一切都视为“秩序”下可牺牲的棋子的“秩序”。

    一个,是危险的、混乱的、将一切都视为可以利用的“玩具”的“自由”。

    这两者,都让他感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恶心。

    “够了。”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从远方传来,瞬间驱散了刑龙台上那股凝重的杀气。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刑龙台的另一端。

    那是一个身穿灰色道袍、面容枯槁、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老者。他的气息,深不可测,仿佛与这片大海融为了一体,又仿佛凌驾于这片大海之上。他是东海龙宫的太上长老,也是整个龙族中,唯一一个保持中立、连敖广和敖烈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

    “太上长老!”敖洪和敖烈,同时躬身行礼,态度都无比恭敬。那股剑拔弩张的气势,在老者出现的瞬间,便烟消云散。

    太上长老没有看他们,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烬。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在烬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惊讶,有惋惜,也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期待。

    “此龙来历不明,身负混沌,事关重大。不宜在此处处决,也不宜由任何一方单独带走。”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缓缓说道,“将他暂时押入‘玄冰狱’,待老龙王出关之后,再行定夺。”

    玄冰狱,那是比水牢更恐怖的地方,是东海龙宫用来关押最危险囚犯的绝地。那里,不仅能够封印力量,更能冻结神魂,让时间都变得缓慢。将烬关在那里,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更高级的囚禁。

    敖烈眉头微皱,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太上长老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这是太上长老在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也是在给老龙王留出处理这件事的时间。

    “好,就依太上长老所言。”敖烈邪魅一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烬,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家伙,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希望到那时,你能做出一个……更聪明的选择。”

    说完,他便带着他那些堕龙骑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敖洪也松了一口气,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烬押走。

    一场即将爆发的内斗,就这样被太上长老强行压了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关于这条“黑龙”的争夺,才刚刚开始。而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个被押往玄冰狱的、弱小得如同蝼蚁般的……幼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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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冰狱,位于东海龙宫的最深处,是一个由万年玄冰构成的、永恒冰封的世界。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刺骨的寒意。那寒意,不仅能够冻结你的身体,更能渗透进你的神魂,让你的思维都变得迟缓,让你的记忆都变得模糊,最终,让你在永恒的寂静中,彻底忘记自己是谁。

    烬被关押在一个独立的冰牢之中。这里的墙壁、地面、甚至空气中,都充满了这种来自太古的、纯粹的寒气。锁龙索,依旧缠绕在他的身上,与玄冰的寒气交相辉映,让他体内的力量,被压制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几乎完全消失的程度。

    他现在,比一条普通的鱼,还要弱小。

    他蜷缩在冰冷的角落,一动不动。他在思考,在分析。

    敖烈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他显然对自己身上的“混沌”和“烛龙血脉”很感兴趣。他救自己,目的只有一个——利用自己,去对抗敖广,去实现他那混乱的“自由”。

    而敖广,则视自己为“不祥”,为“魔族奸细”,必欲除之而后快。他的“秩序”,不容许任何“异常”的存在。

    太上长老,他的态度最是耐人寻味。他似乎知道自己的来历,但又不愿明说,将自己关进玄冰狱,更像是一种……保护,一种为了不让自己被任何一方过早地控制住的……保护。

    这三股势力,如同三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地困在其中。他现在,就像一只蛛网上的飞蛾,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会越缠越紧,最终被吸干所有的生命力。

    他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他从这三张网的缝隙中,钻出去的突破口。

    就在他沉思之际,冰牢的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

    烬抬起头,看到敖烈,正独自一人,站在冰牢之外。

    他换上了一身紫色的丝绸长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将他那优雅而邪异的气质,衬托得更加突出。他脸上带着那标志性的、玩味的笑容,仿佛不是在看一个阶下囚,而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刚刚到手的藏品。

    “小家伙,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敖烈的声音,通过玄冰的传导,显得有些失真,却依旧充满了磁性,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烬没有理他,只是用那双漆黑的、死寂的龙瞳,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别这么看着我。”敖烈笑了笑,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烬的冷漠,“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把你从刑台上救下来,又把你扔进了这个鬼地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今天不出现,你现在,已经是一堆被敲碎了骨头的、无用的肉泥了。而你的仇恨,你的愤怒,你的复仇,也将随着你的死亡,变得毫无意义。”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诱惑力,如同魔鬼在信徒耳边低语。

    “烬……我知道你的名字。我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我知道,你很痛苦,很愤怒。你恨天界,恨他们夺走了你的爱人,将她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没有灵魂的傀儡。你恨这个世界,因为它对你如此不公,让你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烬的心,猛地一颤。他……他怎么会知道?!

    “很惊讶,是吗?”敖烈似乎很享受烬此刻的震惊,他缓缓地踱着步,紫色的衣袍在水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在这个东海,没有我敖烈想知道,而不知道的秘密。天界那些伪君子,总喜欢标榜自己的‘正义’与‘秩序’,但他们背地里做的,又是什么勾当?他们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可以随意地牺牲任何他们认为‘有价值’或者‘无价值’的生灵。他们口中的‘大义’,不过是满足他们私欲的遮羞布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在冰牢的墙壁上轻轻一点。

    “不如今日,本王就让你开开眼,看看你所向往的‘天界’,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厚厚的玄冰墙壁,竟然变得如同水波般透明起来。一幅清晰的、动态的画面,瞬间出现在了烬的眼前。

    画面中,是一片荒芜的、被魔气侵蚀的海域。一支由十几名龙族士兵组成的小队,正在与一群狰狞的、长满了触手的魔物,进行着惨烈的战斗。他们浴血奋战,有的龙族士兵被魔物的触手洞穿了胸膛,有的被魔气腐蚀了半边身体,但他们没有退缩,依旧用他们的龙息、他们的利爪,守护着身后的那片……属于龙族的领地。

    最终,在付出了七八条生命的代价之后,他们成功地将那群魔物全部歼灭。

    然而,就在他们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准备返回龙宫复命时,天空中,突然降下了一道金色的、如同神罚般的光柱。

    光柱中,一个身穿天界铠甲、面容冷峻的神将,缓缓地降落。他看着那些浑身是血的龙族士兵,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赞许或同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看待蝼蚁般的漠然。

    “奉天帝之命,此区域已被划为‘净化区’,所有生灵,无论善恶,皆需清除。尔等,虽有小功,但目睹了天界‘净化’的过程,已无存在的必要。”

    话音落下,无数道金色的、由纯粹秩序法则构成的锁链,从天而降,将那些刚刚还在浴血奋战的、满心欢喜的龙族士兵,全部捆住。

    “不!我们是为龙族而战!你们不能这么做!”一名年轻的龙族士兵,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然而,回应他的,是金光锁链的瞬间收紧。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海域。那些龙族士兵,在金光的灼烧下,他们的鳞片、他们的血肉、他们的骨骼,都被活活地烧成了灰烬。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不解,到最后的绝望、怨恨,只持续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而那个下达命令的天界神将,烬认得。

    正是之前,在忘川墟上,被自己吞噬的……昊天座下的一名大将。

    画面,到此为止。玄冰墙壁,再次恢复了它那死寂的、不透明的样子。

    “看到了吗?”敖烈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烬的耳边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刀,狠狠地扎在烬的心上,“这就是你想要守护的‘秩序’。这就是你想要讨回公道的‘天界’。在他们眼中,我们龙族,和那些魔物,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可以随意清除的、妨碍他们‘净化’宇宙的……垃圾。”

    烬的拳头,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紧紧地攥了起来。他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那画面,让他想起了青鸾,想起了师尊,想起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愤怒的火焰,在他的心中,如同被浇上了汽油,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都烧成灰烬。

    “而我,和他们不一样。”敖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真诚的……诱惑,“我承认,魔界是混乱的,是危险的。但至少,在魔界,力量,就是唯一的真理。只要你足够强,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没有人会用‘大义’来绑架你,没有人会用‘秩序’来束缚你。你可以自由地,去爱,去恨,去复仇。你可以亲手,将你的敌人,撕成碎片。”

    他走到冰牢前,隔着厚厚的玄冰,用他那血红色的瞳孔,深深地注视着烬。

    “我可以帮你,烬。”

    “我可以帮你恢复力量,甚至,可以帮你找到救回你爱人的方法。我这里有关于‘归墟’的古老资料,有关于‘格式化’程序的破解之法。只要你……加入我。”

    “成为我的剑,我的盾。和我一起,推翻敖广那个伪君子,带领龙族,走出天界的阴影,去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荣耀与自由。”

    “怎么样?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

    敖烈的声音,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他描绘的蓝图,对于此刻的烬来说,就像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绝望的沙漠中,出现了一片绿洲。

    他需要力量。

    他需要复仇。

    他需要救回青鸾。

    而敖烈,恰好能给他这一切。

    烬的心,剧烈地动摇起来。他甚至开始觉得,或许,接受魔界的力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师尊的“道法自然”,或许……也包含着“顺势而为”的智慧吧?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那诱惑吞噬,即将点头的瞬间——

    师尊那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如同清泉,在他的神魂深处响起。

    “道法自然……烬儿,记住,走自己的路。不要被任何力量所迷惑,无论是秩序,还是混乱。”

    那声音,像是一记警钟,瞬间敲醒了烬。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敖烈。这一次,他注意到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隐藏在华丽外表之下的……细节。

    他看到,敖烈那优雅的紫色长袍之下,露出的手腕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并非龙鳞,而是一种……被魔气深度侵蚀后,留下的、无法根除的“魔纹”。

    他看到,敖烈说话的时候,虽然嘴角带着笑意,但他的眼神深处,却隐藏着些许……无法掩饰的、被痛苦折磨的疲惫。那是一种灵魂被不断啃噬、意志被不断消磨的疲惫。

    他更看到,敖烈身上那股强大的魔气,虽然狂暴,却并不纯粹。在那股魔气的最深处,似乎还隐藏着另一种……更加阴冷、更加古老的、正在不断吞噬着他自身意志的……“虚无”气息。

    这个男人,他自己,也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怜的傀儡。

    他所谓的“自由”,不过是从一个名为“天界”的、华丽的牢笼,跳进了另一个名为“魔界”的、更深的、更危险的牢笼。

    烬的心,瞬间冷静了下来。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愤怒与渴望,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迅速地褪去。

    他看着敖烈,眼神中,之前的动摇与挣扎,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的、更加冰冷的……漠然。

    “如果我拒绝呢?”烬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不带丝毫的感情。

    敖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似乎没想到,烬在见识了这一切之后,竟然还能拒绝。他以为,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生灵,在经历了这样的背叛与不公之后,都会毫不犹豫地抓住他伸出的橄榄枝。

    “拒绝?”他缓缓地直起身,那股优雅的气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深渊般的、危险的压迫感,“烬,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在这玄冰狱里,我有无数种方法,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可以让你看着你的神魂,被一点一点地抽离,被无数只恶鬼分食,让你在永恒的痛苦中,祈求我给你一个痛快。”

    “你可以试试。”烬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带着些许……怜悯,“一个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傀儡,又如何能拯救别人?敖烈,你真的以为,你掌控着魔气吗?不,是魔气,在掌控着你。你和我,没什么不同,都只是……更高层次存在的棋子罢了。”

    “你……你说什么?!”敖烈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提起他被魔气侵蚀的事情。烬的话,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刺中了他内心最脆弱、最不愿被人触碰的地方。

    烬没有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漆黑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敖烈内心最深处的……虚弱与恐惧。

    “好……很好!”敖烈怒极反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那几乎要爆发的杀意,“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转身,准备离开。

    “不急。”他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对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在你做决定前,我先带你看点好东西。我想,看完之后,你或许会改变主意。”

    他挥了挥手,冰牢的墙壁,竟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道门。

    “跟我来。”

    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他知道,敖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但他也很好奇,敖烈到底想给他看什么,能让他如此有信心。

    敖烈带着他,穿过几条复杂的、由玄冰构成的通道,来到了一个更加隐秘的、被强大禁制封印的洞穴前。

    那洞穴的门口,刻着无数复杂的、充满了道韵的符文。那些符文,烬感觉很熟悉,与师尊拂尘上留下的道韵,同出一源。

    烬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敖烈没有理会那些禁制,他只是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团黑色的魔气,直接按在了洞穴的大门上。

    “滋啦——!”

    那些原本坚不可摧的道门禁制,在接触到魔气的瞬间,如同被烈火灼烧的冰雪,迅速地消融、瓦解。空气中,传来一阵阵法则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洞穴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一股熟悉的、让烬感到无比亲切的、属于师尊的气息,从洞穴深处,扑面而来。

    烬再也忍不住,他猛地冲了进去。

    洞穴的中央,一个巨大的、由黑色锁链构成的法阵上,囚禁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穿破旧道袍、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道门中人。

    他的身体,被无数条闪烁着魔气的锁链,死死地捆绑着。锁链的末端,深深地刺入他的四肢百骸,不断地抽取着他体内的道力,滋养着整个法阵。

    他的脸上,布满了痛苦的皱纹,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而坚毅,如同两颗在黑夜中永不熄灭的星辰。

    当烬冲进来的时候,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了烬。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一丝欣慰,以及……无尽的痛苦。

    “师……叔……”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烬,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气息与老道同源、身受重伤的道门中人,看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洗得发白的道袍,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宁死不屈的坚毅。

    他终于明白,敖烈所谓的“好东西”,是什么了。

    他不是在向自己展示善意。

    他是在……用自己师尊的同门,来要挟自己!

    这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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