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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汜虽说要坚持两刻钟,但实际上,他还是高估了自己。汉宋之间的大战实在是太仓促了,以至于此时双方都没来得及动员国力,将领的个人能力占据了主导地位。
而要论个人能力,以辛弃疾这些年手中握着的战绩,莫说刘汜了,就算他的亲叔父刘锜来了,也得是一脑门子白毛汗。
飞虎军千人汇聚在一起,列成了大横阵,以墙式冲锋的姿态向前压来时,溃军们变得更加崩溃。
在左右两翼的溃军还可以跳入冰冷的黄河,或者冲进吕梁山中躲避。
但是身居其中的两三千溃军则是避无可避,后方向前推搡,最前方的溃军只能拨开宋军挺立的长矛,挤开并排竖立的大盾,哭喊着哀求袍泽给自己一条生路。
不知道是因为宋军不忍心,又或者是真的被如此多的溃军吓到了,总之,在僵持一刻钟后,直到飞虎甲骑的长矛已经快要抵在溃军末尾的后心时,刘汜所部宋军终于自行破开了枪林盾阵,让溃军得以到后方躲避。
而没有出乎任何人意料的则是,宋军原本还算齐整的队列很快就被溃军冲击的不成样子,那些还没有接战的宋军甲士不过片刻,就被溃军裹挟其中,成为了溃军的一部分。
刘汜掩面痛哭,却又不敢多待,只能自行折断大旗,率先向后逃窜。
不过在刘汜所部总崩溃之前,亲兵还是将刘汜的言语带到了李子远面前。
与刘汜亲兵同时到的,还有邵宏渊的军使。
“回去告诉邵太尉,他的军令没法执行,若是他有心的话,当到这里来与我并肩作战!”
李子远撇着豁嘴昂然来对。
而他麾下近四千兵马也已经展开,列成七个小型方阵,并在中间留出了溃军通行的通道。
军使勒着马缰绳,似乎要发怒,却也见到李子远的亲兵也睥睨看来,终究是将喝骂咽了回去:“李将军,你可是要拒了邵太尉的军令吗?须知道,临阵抗命,当斩!”
李子远当即勃然,指了指前方烟尘弥漫的战场:“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刘汜快要撑不住了!若我此时转身回去,跟邵太尉本部并肩,大军溃散之势谁来阻挡?!
那大青兕可是好相与的?你信不信他只要抓住机会,就会直接杀过来?!
将我的言语一五一十告诉邵太尉,就说如今唯一办法,就是让他立即亲率中军向前,协助我维持阵线!
大青兕不是铁打的,飞虎军也不是铜铸的,只要撑过这一遭,此战虽然狼狈,却还有的打!”
军使看了一眼在烟尘中时隐时现的青兕大旗,终于有些慌乱起来,艰难点头之后飞奔离去了。
“传令给各部,全军扎住跟脚,不许动弹!”李子远大声下令:“让溃军从方阵两边绕过去!谁敢动弹,老子摘他的脑袋!”
原本投降意愿最为强烈的宋军大将,此时却成了抵抗意志最为坚决之人,不得不说老天爷是有些黑色幽默的。
当然,事到如今,李子远也无暇去思考这些,因为刘汜所部已经在他眼前溃散开来,那面青兕大旗也真的犹如一只发狂的犀牛般,在宋军之中横冲直撞,威不可当。
李子远表面看来指挥若定实际上也是心慌意乱,待见到刘汜狼狈逃到身前时,他心中却是突兀想起了巢县之战。
不想不成的。
如今在这黄河之畔互相厮杀的两方将领,包括辛弃疾在内,无论是魏友、刘汜、李子远,又或者是在后阵的侯高朗,乃至于李显忠,几乎都是在巢县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战友。
当日刘汜为了阻拦韩棠所部精兵,可是亲自上阵,差点死在了金军刀口之下,怎么如今竟然如此快的就败退下了?
连说好的两刻钟都没坚持住!
可想到之前自己的动摇,李子远又觉得不应该对刘汜有所苛责。
宋国乱成这样,太上皇篡了官家的大位子,将官家逼得疯癫不说,更是杀了一名执政相公。底下人不人心惶惶反而是见鬼了。
没见到哪怕如李显忠这般人物,也是六神无主,慌乱不堪吗?又何况是刘汜呢?
胡思乱想之间,近万溃军已经犹如潮水般涌来,刘汜在沿着宋军方阵空隙来到阵后之后,立即竖起了大旗,试图收拢溃军。
与此同时,辛弃疾也已经率领飞虎甲骑穿过了溃军,来到了宋军方阵之前,他见到李字大旗后,直接在青兕大旗之下放声来笑:“李豁子!当日一别,多年未见。毕竟相识一场,降了吧!”
李子远挥手让亲卫放下弩机,驱马向前几步,同样朗声以对:“大青兕,你与飞虎子在北地闹得好大动静,也让我好生羡慕!可若是让我归降,哼……我的人头就在这里,来拿吧!”
辛弃疾依旧是大笑不停:“哈哈哈,李豁子!这几年我打垮的金贼何止十万?!今日又在你眼前击溃数万宋军,你当真以为你能拦我不成?!”
“我的大阵,当日完颜亮亲来都没有撼动分毫!你若真有勇力,何妨一试!”
李子远吹起牛来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当日在巢县被金军合扎猛安一击而溃的不是这厮一般。
辛弃疾见无法劝降李子远,自然也不会与他继续嚼舌头,回望已经换上新的战马列阵完毕的飞虎甲骑,也不再搭话,立即转身离去了。
经过一遭阵前喊话,李子远变得镇定了许多,并且立即对局势有所判断。
辛弃疾看起来锐不可当,却依旧只能依仗麾下那千余甲骑,双方兵力差距虽然在前阵溃散之后变得小了一些,却不可能立即抹平。
所以汉军的胜利一直只是建立在攻势之上,莫看如今汉军甲骑气势汹汹,可一旦攻势受阻,让宋军得以发挥兵力优势,汉军依旧只能落于下风。
此战还有的打!
就在李子远给自己鼓劲的时候,他却只听到左前方第一个方阵中轰隆作响。
他还没有看清楚,就感觉胯下战马人立而起,随后不受控制,唏律律嘶鸣着向后逃去。
李子远连忙滚落下马,随后狼狈起身,甩开亲卫的搀扶,也不顾集结起来的本部骑兵全都因为这声巨响而惊马逃窜,伸着脖子去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而他看到的也只是一片硝烟罢了。
莫非是……莫非是辛弃疾将那神乎其神的大炮拉出来了?
李子远心中一沉,却随即连连摇头。
他也见过虞允文试铸的几门大炮,都堪称沉重异常,根本不可能跟着骑兵快速行军的。
那又是何物呢?炸药吗?
此时宋军大阵也已经有些骚动起来,而李子远此时倒也管不了这么多,只是瞪大眼睛,四处寻找目标。
很快,他就看到,有一支飞虎甲骑穿过了纷乱的溃军,来到宋军大阵之前。
“放箭!放箭!”
宋军军官大声下令,早已准备好的神臂弩手纷纷放弩狙杀。
而飞虎甲骑则是凭借着身上的盔甲与高超的马上功夫,轻易防御住了稀疏的弩矢。
为首骑士点燃了一个由铁链捆扎结实的麻草包,拽着细铁链一头,在头顶绕了两圈之后,借着马力扔到了宋军方阵之中。
轰……
烟尘升腾,惨叫声与肢体血肉一起四散飞舞。
而那名为首的飞虎甲骑则是哈哈大笑出声,浑然不顾盔甲与马甲上还插着几根弩矢,直接挺矛向已经大乱的宋军小阵冲来。
“轰!”
“轰!”
“轰!”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在宋军大阵各处响起,每响一次,李子远都剧烈的哆嗦一下。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两淮大军虽然也是宋军中有数的精锐,但与无日不战的汉军相比,也纯属自取其辱。
在惨烈的北伐大战中锤炼出来的汉军,无论战略战术,还是组织方式,都在全方位的碾压宋军。
而汉军在战火中发展出来的军事科技,更是让李子远这等悍将有了看都看不懂的感觉。
“拦不住了……”李子远喃喃自语,对亲兵说道:“快,全军一起向吕梁山中逃!不要管其余了,这场仗就不该打!”
李子远仰天咆哮:“这场仗就不该打啊!”
主将做出如此姿态,照理说应该是十分损害士气的,但是如今宋军的士气已经轮不到李子远来破坏了。
原本溃军还能沿着宋军大阵的缝隙向后撤退,可等到汉军开始用炸药开路时,溃军们再次炸锅,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逃乱窜。
宋军大阵在经历炸药包轰炸,甲骑驰突之后,又被溃军所冲击,十成本事里也发挥不出一成来,莫名其妙就被溃军裹挟在其中,也变成了溃军的一部分。
在坚持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刘汜与李子远两部兵马全部溃败。
宋军中军犹如一枚被砸开硬壳的核桃一般,肥美的果肉就在眼前了!
“五哥!此次已经胜了一半了!”
陈文本喘着粗气,扬声大笑。
辛弃疾却依旧是那副从容姿态:“此战乃是大汉开国第一战,哪能有赢一半之说?!诸位随我,死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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