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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这般情况了。”侯高朗在辛弃疾离开后,连忙飞马回来,与李子远交流:“这次拖了军饷,也没有发开拔赏钱,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李子远叹了口气:“没办法,朝中发生如此大的事情,人心惶惶,谁还顾得上咱们这些剌手汉?你瞧着吧,大青兕的手段没完。”
侯高朗一拱手:“豁子,你小心些,我回去禀报李太尉,看看他还有什么说法。”
李子远深吸一口气,看着由于军使传递消息而变得有些骚动的本部兵马,对侯高朗正色说道:“老侯,你一定要替我再劝一劝太尉,让他务必要早做决断!”
侯高朗只是胡乱点头。
李子远目送侯高朗远去之后,再次将心思放到本部兵马行军上来。
不过只行进了三四里,竟然又有人从前方赶回来,李子远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刘汜。
此时这厮满脸的脂粉已经被汗水冲刷出道道沟壑,铁幞头旁簪的大红花也已经花瓣落尽,只剩下根杆。
当然,这些表现相比于统军大将擅离职守来说,也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老刘,你来作甚?”
刘汜挥手让其余亲兵离远一些,而他则是压低声音说道:“前面情况有些不对,我后面就是你,所以来与你商议一二。”
李子远当即就有些气愤:“老刘,这种时候你打个狗屁机锋!前面到底哪里不对了?!”
刘汜摆手:“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毕竟隔着一个大阵,全靠军使探马,什么都说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前面的大阵时快时慢,时走时停,而且阵型歪歪斜斜……”
听到这里,李子远立即打断了刘汜:“歪歪斜斜,是哪边前突了?是魏友吗?”
刘汜微微一顿,神色陡变:“不是,是左翼的邵衙内。”
李子远也变色:“的确是要出事。我乃是李太尉的心腹,与邵太尉脸硬,你现在立即派遣军使去报给邵太尉,实话实说,就说邵衙内已经控制不住兵马了,大青兕很有可能会从彼处冲过来!让邵太尉早做决断!”
不知道是因为敷粉还是冻得,刘汜脸上更加苍白,他连连点头,却在拨马离开数步后,又拍着额头回来:“刚刚还有话没说完,若是前阵那万把人真的崩溃了,哥哥我替你坚持两刻钟,你务必要备好阵型,以作接应!”
望着刘汜远去的背影,李子远不由得摇头长叹,心中却是突兀浮现出个疑问。
宋军上下明明都十分精悍,将领士卒明明都是久经大战的精锐,明明如刘汜这种衙内大将都十分妥当,为何在面对千余汉军甲骑时,就已经人心动荡,难以维持了?
李子远望向了身侧的黄河,又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且说如果宋军按照最为稳妥的进军路线,应该是分成两部,夹着黄河行军。
反正山东与河南都十分空虚,就算每部三万正军也是不小的力量了。
而且如此行军,既可以保证来往迅速,又可以迫使汉军少量的兵力再次分薄,堪称一举两得。
但是邵宏渊却严词拒绝了这种行军方案,理由是担心汉军会逐个击破。
李子远却明白,如果分兵,那肯定是邵宏渊与李显忠各领一部,夹河前进。
但是邵宏渊因为政治原因,方能统领两淮大军,又怎么敢将威望卓著的李显忠分兵出去呢?
所以全军才都在黄河东岸,猬集在一起行军。
既然因为政治原因可以临战变将,可以改变行军方式,那么为何又能让军心人心不变得动荡呢?
李子远顾不得身处军中,直接仰天长叹。
而与此同时,做出同样表情的还有前阵的左士渊。
因为他发现飞虎甲骑竟然用了一种他看不懂的方式在阵前搦战,而他却一时间根本不能制!
飞虎军明明只是一千甲骑,却犹如潮水一般连绵不绝,十余人组成的甲骑小队分裂自如,进退有序,如同一个个小锥子般向宋军撕咬而来。
作为久经战场之人,左士渊是知道骑兵有着撒手没的特性,因为战马聪明却又没有那么聪明,更没有爱国主义,哪怕有骑士指挥,也不可能犹如步卒一般进退有度列阵自如。
散而复聚,来回打上十几回合的骑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金军虽然曾经放出豪言,不打一百回合,何以称马军,但他们最精锐的合扎猛安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更何况在军阵散乱时,军官支应不到的情况下,必然会有人懈怠,也必然会有人畏惧,从而让整支军队的攻势放缓。
一开始,左士渊也是这般想的。
在他看来,飞虎甲骑再强悍,骑士与战马都不是铁打的,只要撑过一开始的猛攻,汉军必然要重新整队,这就给了宋军列阵前压的机会。
但出乎左士渊意料的则是,飞虎甲骑也会疲惫,也会伤亡,却依旧保持着猛烈的攻势,战力仿佛没有因为编制混乱而减少分毫。
十几骑组成的小阵依旧是进退有度,与其余小阵配合的亲密无间,如同一把铁锉一般,每次进攻都能让宋军阵型产生一丝波动。
左士渊眼睁睁看着三支骑兵小队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奔驰到阵前,然而却没有一拥而上,分出一个小队来阵前射箭掷矛,另一个小队掠阵,第三支小队则是挟着长枪,在宋军大阵前作势冲锋。
三支小队来回轮换,似乎有十分默契。
而更让左士渊恐惧的还在后面。
这三支小队虽然被宋军以神臂弩轻易逼退,而且阵型也在撤退中变得散乱,但只是为首的骑士摇晃了一下手中旗枪,原本散乱的阵型就飞速重整,不过片刻,就已经再次结阵完毕。
左士渊甚至亲眼看到,有三三两两不是一什的骑士汇聚在一起,连言语都无几句,就立即组成了一个小队,互相配合默契,向宋军大阵攻来。
“将军!还是你亲自走一趟吧!我劝不住邵衙内!”亲兵纵马而来,满头大汗的说道:“邵衙内说他也无法,乃是众心难违。”
左士渊艰难的转过头去,先是被粼粼大河波光照得有些失神了片刻,方才将注意力放在了明显脱节的大阵左翼上,随后叹了口气。
“这次二郎倒是没说瞎话,这真不是他想要争先,而是果真控制不住兵马了。”
亲兵愕然,刚要回应,就听到前方一阵喧哗。
他慌忙转头望去,却只见飞虎甲骑一波攻势退去后,再次扔下了一地金银铜钱,引得前阵许多军卒冲乱阵型去抢。
遥遥还能听到什么“刚刚你拿了多少?”“这次也该俺们发财!”这类的言语。
一名统领官立即带着亲兵前去弹压,但这事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因此宋军老兵油子们也是早有准备,纷纷低头躲避。
宋军阵前一时散乱。
而就在这时候,原本已经转身离开的陈文本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带动了周围近百骑士一起折身冲锋。
当面两百余宋军猝不及防,被陈文本一击而溃,带动着周围数个小方阵都松动起来。
而那名试图维持军纪的统领官被阵斩当场。
“大旗前压!稳固阵型!”左士渊临阵决断,立即带着自己的亲兵缓步向前,以示决绝。
周围宋军见状,纷纷稳定了军心,在军官的呵斥下站稳脚跟,并且同时向蹈阵而入的百余飞虎甲骑挤压过去。
陈文本见状也丝毫不气馁,立即趁着包围圈还没有合围的工夫,率军撤了出去。
临走还不忘继续抛洒财货,将跟在后面堪堪吃灰的几名宋军军官气得肺都要炸了。
“左老大,难道就看着这群人往来随意吗?”
面对部下的质问,左士渊终于失态:“我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还能指望我变出精锐甲骑来不成?!我他娘的给你现生一个吗?”
部下当即失声。
左士渊喘着粗气,又看了看左右两翼的军情,发现就连魏友所部都不妥当之后,猛然发现了之前疏漏的地方,不由得呼吸更加粗重起来。
“小高,你去禀报太尉,就说我老左愚钝,竟然早早开了大阵,而且还命令左右与我同进退,却没想过地形乃是越来越窄的。”
“原本我军还可以从容变阵,可如今有大青兕亲自率甲骑袭扰,各部已经被南北挤压,失控难行。
我担心若是变阵,大青兕可能会抓住机会全军而出,将我军前阵击溃!”
唤作小高的亲兵越听脸色越白:“那太尉若是问我,将军要如何施为,我又该作何回答?”
哪怕在如此紧急的战场上,左士渊也是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告诉太尉,就说我老左没甚大能耐,却也知道,如今变阵还有一丝生机,若是不变阵,那前阵就自乱了。
我如今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控制局面,让太尉早做准备!”
说到最后,左士渊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之态。
小高连连点头,却又蹬着马镫看了一眼形势,方才快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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